歐元區全球經濟地位每況愈下 Eurozone’s global economic position is deteriorating
■ 本刊記者 楊冰馨 [第3526期 2022-09-19發表]
▲9月8日，歐洲央行行長拉加德在德國法蘭克福歐洲央行總部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講話。（新華社圖片）
近期，歐洲多國相繼公布了一季度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速數據，這些數據無一例外相較於去年已大幅下降。更為棘手的是，就當前各國央行給出的經濟預測來看，歐洲經濟“火車頭”德國、法國二季度經濟增長將陷入停滯，而歐元區第三大經濟體意大利在一季度就已遭遇經濟負增長，二季度也很難回歸擴張區間。不盡如人意的經濟數據讓市場再度燃起了對歐元區經濟陷入衰退的擔憂。歐元區（Eurozone；官方稱euro area）為27個歐洲聯盟成員國（歐盟）中的19個國家組成的貨幣同盟，這些國家採用歐元（€）為其通用貨幣和唯一法償。歐元區包含在歐盟中，包括愛爾蘭、法國、德國、奧地利、比利時、塞浦路斯、愛沙尼亞、芬蘭、希臘、意大利、拉脫維亞、立陶宛、盧森堡、馬爾他、葡萄牙、西班牙、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亞和荷蘭。其他8個歐盟成員國使用自己的貨幣。
歐元與歐元區
歐元是在歐洲經濟一體化進程中應運而生，其背後源於歐洲政治整合的推動。政治推動下成立的歐元區，最大問題是沒有財政聯盟和政治聯盟的基礎，這使其後來面臨了重大挑戰，也為歐債危機埋下伏筆。歐元區的建立是最優貨幣區理論的最佳實踐，不僅降低了交易成本，提高了勞動、資本、商品及服務的流通效率，還大大提升了歐元區在全球經濟和貿易中的地位。但是，歐元區內部經濟分化很嚴重，存在一些根本性問題，貨幣主權統一的同時財政主權並沒有實現統一，且成員國的經濟發展階段和經濟結構存在差異，並不符合蒙代爾經濟貨幣理論的前提條件，這也是制約歐元區發展前景最重要的影響因素。從歐元區的視角審視，歐元也是爭議不斷。最主要的問題是在經濟發展水準、經濟周期位置、經濟結構性等方面大不相同的歐元區國家之間實行相同的貨幣政策，必然會產生方枘圓鑿的結果。同樣的貨幣政策，對於一些經濟發展較為強勁的經濟體來說，可能會略顯寬鬆；而對處於衰退的經濟體來說，又失於偏緊，貨幣政策矛盾無法調和。實際上對於加入歐元區的經濟體來說，就相當於放棄了利用貨幣政策來調節經濟的機會。與此同時，在放棄本國貨幣之後，也就是無法通過匯率貶值來促進出口，匯率的緩衝作用也徹底喪失。
歐元區主要經濟體
經濟增長失速
近期，德國能源和食品價格上漲，居民生活成本提升。德國總理奧拉夫·朔爾茨9月4日宣布2月中旬以來的第三輪紓困計畫，金額達650億歐元，旨在幫助德國民眾和企業應對嚴峻的通貨膨脹。德國聯邦統計局數據顯示，德國經濟受年初新一輪新冠疫情和俄烏衝突的初步影響，一季度GDP環比增長0.2%，德國經濟已接近陷入停滯。不僅如此，由於德國對能源進口依賴程度較大，原油以及天然氣價格的快速上漲給德國經濟復甦以及通脹都帶來了不小的壓力，下半年德國經濟面臨更大的挑戰。就近期公布的數據來看，眼下德國的工業生產已陷入困境。 據德國聯邦統計局最新的數據顯示，經價格、季節和工作日調整後，3月份德國工業產出環比下降3.9%，工業新訂單環比減少4.7%，連續第二個月環比下降。而上一次出現更大降幅還是在疫情初期的2020年4月。就行業而言，德國能源業產出環比下降11.4%，建築業產出環比上升1.1%。去除能源和建築業後，工業產出環比下降4.6%。德國聯邦經濟和氣候保護部在一份聲明中稱，受俄烏衝突影響，德國工業生產遭受嚴重挫折，經濟前景具有較大不確定性。目前來看，地緣政治風險已使德國今年經濟強勁復甦的希望破滅，能源價格飆升、重要原材料和初級產品供應瓶頸等問題加劇德國經濟增長困境，德國聯邦政府目前已將今年的經濟增速預期由3.6%下調至2.2%。無獨有偶，歐元區第二大經濟體法國同樣面臨經濟增長“倒春寒”。法國國家統計與經濟研究所公布的報告顯示，2022年第一季度，法國經濟活動停滯不前，GDP增速為零。法國國家統計與經濟研究所經濟形勢部門主管普蓋表示，受到奧密克戎變異毒株傳播和俄烏衝突導致通脹的雙重打擊，法國的國內生產總值增長滯後。眼下，隨着物價上漲，法國消費者的購買力已大幅受挫。法國專業貿易促進聯合會數據顯示，上半年法國零售業客流量比2019年同期下降了25%至30%，銷售額下降了5.3%。這顯示出面對能源或租金等必要支出的激增，法國家庭不得不推遲或放棄某些可以避免的支出，如購買衣服和玩具等。而由於內需是拉動法國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法國巴黎銀行經濟學家科利亞克預計，在此趨勢下，法國2022年下半年的經濟增長水準仍將很低。德法兩國的經濟現狀，也是整個歐洲的生動縮影。歐盟統計局數據顯示，一季度，歐元區GDP環比增長0.2%，低於去年第四季度。除了上述兩國，第三大經濟體意大利的經濟出現萎縮，環比下降0.2%，第四大經濟體西班牙的經濟僅增長0.3%。荷蘭國際集團歐元區高級經濟學家科萊恩預計，由於當前價格飆升、消費者信心疲弱和融資環境收緊，歐元區經濟會出現萎縮。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目前已將歐元區2022年的GDP增長率調降1.1個百分點至2.8%，並預測德國、法國和意大利等歐元區主要經濟體的經濟可能會出現負增長。
“史詩級”通脹短期難降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經濟增長陷入停滯，但歐元區的通脹卻在持續攀升。歐盟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歐元區3月調和消費者物價指數（HICP）同比漲幅高達7.5%，核心HICP同比上漲3.0%，較2月分別上升160個、30個基點，再度達到創紀錄新高。從分項看，能源和食品領漲。2022年上半年，歐元區能源價格的同比增速最高，漲幅達44.7%，環比上漲12.5%；其次是食品、酒精和煙草價格，同比增速為5.0%。其中，能源佔HICP權重為10.9%，累計帶動HICP同比上漲4.9%。地緣政治危機背景下，俄烏兩國對歐洲地區的供應鏈受阻，特別是能源和小麥等大宗商品的出口大幅下滑甚至阻斷，導致物價水準和通脹預期攀升。其中，德國高度依賴俄羅斯的能源產品，有一半以上的天然氣、一半的煤炭和大約三分之一的石油從俄羅斯進口，受俄烏衝突的影響，其通脹上升的動能較為強勁。目前，為削弱能源價格飆升帶來的負面影響，歐洲多國政府實施了降稅補貼等措施，但未來幾個月對價格的擔憂依然存在。日前，由於未收到盧布支付的4月份天然氣貨款，俄羅斯決定暫停波蘭和保加利亞的天然氣供應，導致市場天然氣價格飆升。經濟學家擔心，歐盟對俄羅斯的制裁升級可能導致天然氣短缺，這將嚴重打擊歐洲工業，推高能源價格，侵蝕家庭收入，挫傷消費者信心。荷蘭國際集團預計，供應鏈問題將持續更長時間、程度日益嚴重，今年大部分時間裏核心通脹率都將呈上升趨勢。歐洲中央銀行剛於9月8日召開貨幣政策會議，決定將歐元區三大關鍵利率均上調75個基點，並表示可能繼續加息，以進一步遏制通脹水準。這是自2002年實體歐元貨幣面世以來最大幅度加息。經濟增長停滯而通脹高企，這表明歐元區正接近滯脹狀態。中國銀行研究院研究員、中國人民大學國際貨幣研究所研究員趙雪情表示，在烏克蘭危機背景下，歐洲經濟前景更具有不確定性，經濟復甦受到影響，通脹主要緣於輸入性因素，加息無法遏制通脹攀升，一定程度上將促使歐洲央行維持寬鬆貨幣政策立場，延緩加息縮表進程。歐元和歐元區經濟正遭遇近20年最大的危機，能源短缺、貿易環境惡化以及高通脹對可支配收入的不利因素嚴重拖累了尚未完全從新冠疫情陰影中恢復的歐元區經濟。當歐元區通脹率今年6月達到自1997年以來8.6%的峰值之後，歐央行“貨幣政策正常化”的決心更加篤定。隨着歐央行加息時間表、提前取消購債計劃以及再融資業務等內容的確定，歐元區可能將以暫時中斷經濟復甦為代價，才能確保其通脹率能夠盡快恢復至2%的長期目標。對此，歐元集團主席多諾霍在前不久舉行的歐元集團盧森堡會議上表示，俄烏衝突導致近期能源和食品價格上漲、供應鏈中斷，不確定性增加，今年歐元區經濟增長將放緩。歐盟委員會負責經濟事務的委員真蒂洛尼則直言，就目前來看，年初預測的今年歐元區經濟將實現4%的增長已無法實現，未來經濟前景將取決於俄烏衝突的持續時間、增加能源供應的可能性以及投資者和消費者的信心。